“探秘瑶都森林奇境·走进三湘第一林场”文学摄影大奖赛初选作品·文学类019号

悠悠冯河情

在莽莽五岭深处，有一条“白如练、绿如蓝”的河流，她是瑶山丛林中梦幻神奇的河流，古称沲水，今名冯河。她集山谷溪流之灵秀，穿过连绵起伏的百里群山，于涔天河坝口翻涌奔腾，一路蜿蜒一路欢歌。

我的家乡位于冯河上游，四面环水的一个小村庄。冯河宛若一位慈祥的母亲，以她温柔的双臂，环抱着整个村庄，把我们孕育滋养。我伴着这条母亲河长大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蕴含着这条河流给予的水分和营养。冯河水潺潺流过，像一支饱蘸油彩的画笔，涂抹着家乡的田园风光；像一首四季流淌的歌谣，流过我童年时的欢笑，少年时的梦想。

记忆中，河岸的槐树青翠，樟树葱郁，柳树婀娜。微风拂过，柳丝袅袅飘动，尽显出万千柔美的姿态。青幽的水草与河水相连，成了鱼虾躲藏嬉戏的天地。河水清澈见底，被河水冲刷过的光滑的鹅卵石、洁净的细沙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。

孩童们自然是把这条河流当作了尽情玩耍的好去处，抓鱼、捞虾、摸河螺……大家卷起裤脚，赤着脚丫子，四处翻找一种被当地人称为“伏地狗”的小鱼。这种小鱼肉质细腻鲜嫩，喜好躲藏在浅水里，卵石下，不易被发现。但孩子们却早已练就好了抓鱼的本领——只要用手往石缝口一堵，三个手指一捏就能抓上一条来。鹅卵石上，回水洼里撒满了密密匝匝、大小不一的河螺。起床后趟水下河，等不到家人吆喝早饭时间，木盆里，小竹篓里已经装了一大半。隔天剪去河螺尾部，再配上油、盐、葱、姜，倒入锅内翻炒，就是一盘美味佳肴。孩子们要是玩累了，索性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河岸边，以沙石为床，以蓝天作被，闭上眼睛美滋滋地回味享受属于他们的快乐。

从田地里锄地归来的庄稼人，走到河边把锄头往水里一扔，双手捧起河水，痛痛快快地洗上几把脸，顿觉神清气爽，劳累倦意全消。沿河看去，河旁干净光滑的石板上蹲着一排妇女，有悠闲搓洗捶打着衣物的，也有手端木盆、竹篮淘洗家什的。她们相互打着招呼，唠起家常，欢快的说笑声响彻河畔，回荡着浓郁的乡村气息，把这条河流描绘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。

午饭后，河岸边最是纳凉的好去处。伴着习习凉风，葱郁的树荫下，硕大的卵石上，坐满了乘凉的人。人多聚集热闹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孩童们的，或嬉戏，或追逐，或打闹。若是大人们见吵得烦心了，便会各自训斥着自家顽童消停安静下来。孩童毕竟是孩童，闲不住几刻钟，不多时又会嚷着闹着，央求着大人们讲故事。我那时最喜欢，印象也最深的莫过于祖父讲述的关于他放排的故事。

祖父年轻时机灵，胆大，且水性好，是个放排的好手。当林场伐木人砍下一根根松杉木，顺着山势滑入河谷中，“放羊”人将横七竖八的松杉木一一制服，再由公社木材检验员验收检尺、打码、记录收购后，接下来就是祖父大展身手的时候了。

放排前定是要“撬排”的。“撬排”时先将槁子系好扣，套住几根圆木，将杂木棍横放在套好的圆木之上，后用一根短棍将槁子撬紧打牢，依次进行，再将每根圆木撬上两三道，一节排就算撬好了。一节节排下水后，首尾相接，便成了一架排。最后，用粗麻绳将排系牢，拴在岸边树上，就静待合适的时机放排了。祖父对木排的质量很讲究，撬排自然也是非常的认真。待仔细检查木排过后，若是发现有不牢固的地方，祖父还会在木排上补钉上扒钉，以加固加牢。

 “开排啰！”随着一声高喊， 一节节木排迎着清晨的寒风，作别大山，缓缓前行。木排追赶河水，卵石激起涟漪。遇着大坝坡道滑下时，水流湍急，必须用力撑住木排前端，以降低排筏速度，否则木排急流而下，必然会被冲散。如果后面的木排一齐挤压过来，人若躲闪不及，木排便会撞向腿部，顿时鲜血直流，而木排早已打入河中，四处漂散。

祖父放的木排自下水一路到道县，到双牌，到零陵，是从未散过架的。一次放排远到长沙，途中连下了几天的大雨，河水暴涨。河宽水深，排筏速度猛然加快，急速向下游挺进。放排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：不管遇到什么险情，排在人在，排不散，人是绝不能丟篙离排的。祖父打头排，操纵着排筏，丝毫不敢半点懈怠，把长长的竹篙头一会儿甩向左边，一会儿又抛到右边。合着木排上伙计的呼喊引导，沿河流一长溜顺开，左冲右突，前撑后桡，如此反复了几十个来回，终于将木排带入河沿缓水，脱离险境。木排整体虽然还在，但尾部的一节木排却已经被冲散开去。望着河岸边、深水中冲散的松杉木，祖父捶胸跺足，蹉叹不已。

将木排安全地放到目的地，在码头泊好交了货，这才算是完成了放排任务。而疲惫地坐在河沿旁休息的祖父，一面回味着途中的艰险，一面也做着幸福的等待。放一次排除了可以在生产队里记上十个工分，还可以分得每人十几二十元的补贴。家里张嘴吃饭的人多，祖父舍不得给自己买些什么，总是如数带回家来改善家人的伙食，贴补家用。偶尔也会逛逛集市圩场，满心欢喜地买上一包麻饼或者带上一袋白沙糖回来，迎接着祖母和子女期盼的笑脸……

祖父每每讲完跌宕起伏的放排故事，总是免不了趁机敲打敲打我们这些顽童劣子。“短命鬼，短命埋，喊你读书你放排，一河大水浸死你，害倒你见棺材。”便是我们那时常挂在嘴边的儿谣。但更多时候祖父则是兴致高涨，敲打着手指，点顿着脑袋，有模有样地哼唱起歌谣来。我觉得新奇有趣，歪着头追问祖父唱的是什么歌谣。祖父一脸地沉醉，往往是唱完了才怡然自得地告诉我——那是放排时大家一起喊唱的木排号子。我年纪尚小，自然领会不了祖父哼唱放排号子时的心情，只是随着祖父哼唱的放排曲调，我的思绪像是插上了一对翅膀，顿时放飞开去，飞到了祖父故事中熟悉而又实则完全陌生的道县，双牌，零陵，甚至是险象环生的长沙。这些地方到底有着怎样的庐山真面目呢？长大后我也会向祖父一样踏上这些富于传奇且神秘的土地，去领域他们的故事吗？——这或许应该是我儿时最初的梦想了罢。

来源：大赛组委会

作者：大赛组委会

编辑：redcloud